西游狂记 三部曲(删洁版) 第一部

热恋红孩儿


      第一回  美少年设计诱唐僧 白龙马迷魂戏八戒

话说唐僧师徒一行四人夜住晓行,忽见一座高山,真个是摩天碍日。师徒们正当悚惧,又只见那山凹里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空内,结聚了一团火气。

却原来此红光里是个妖精,乃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名字唤做红孩儿,号圣婴大王,曾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炼成三昧真火;兼之修习青春驻颜之术,身形仍为极为俊俏的一个美少年模样。偏又性情风流,狂荡不羁,在这山中火云洞内居住,手下养有百千余娇媚的童男小妖,平常里酒池肉林,逍遥快活。

只是他常年虽是荒唐,但心中却怀着一段柔肠,总自叹身边并无可以真正交心之人。每每在一番狂纵之后,只会更觉山间空虚无味,难免对镜自怜昭华,彻夜长吁短叹,身边小妖们皆劝慰不得。

这日,红孩儿起得床来,见洞外春光正好,正烦闷无可消遣,让小妖拿过一件枣红的薄纱紧身短袍换上,腰间系条桃红的绸带,架一团红云出了火云洞来。

他在那半空里,正然观看,只见三个徒弟,把唐僧围护在马上,各各准备。这精灵但见那唐僧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真真让人垂涎。红孩儿暗自夸赞不尽道:“好俊美的一个和尚,我空有美童小妖数千,却没有一个及他万一的,今既让我遇到了,决不能轻易放他而去!只是他身边被三个凶和尚护持住了,一个个伸拳敛袖,各执兵器,似乎要与人打的一般。”沉吟半晌,以心问心的自家商量道:“若要倚势而擒,莫能得近;或者以善迷他,却到得手。且下去戏他一戏。”

好妖怪,即散红光,按云头落下,去那山坡里,摇身一变,变作二八美童,赤条条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

却说那孙大圣忽抬头再看处,只见那红云散尽,火气全无,便叫:“师父,请上马走路。”唐僧依言,策马又进,行不上一里之遥,又听得叫声“师父救人啊!”

唐僧抬头看时,原来是个妙龄的绝色少年,衣衫凌乱,吊在那树上,在万绿从中衬得娇艳欲滴。唐僧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但见他生得眉如新月,眼似秋波,口若樱桃,腰同细柳,肌肤白里闪红、红里透白,吹弹可破...... 唐僧虽是修行极好的,见了此情景亦不禁销魂。

唐僧兜住缰,问少年道:“你是那家孩儿?因有甚事,吊在此间?说与我,好救你。”

红孩儿见他下问,越弄虚头,眼中噙泪,如梨花带雨一般,娇声叫道:“师父呀,山西去有一条枯松涧,涧那边有一庄村,我是那里人家。只因家遭匪人劫掠,一家老小均遭杀身之祸,惟有我因生得几分姿色,竟被一群匪人掳了至此,但我只是一路反抗,他们见我如此,竟一起用强,将我轮番亵辱后吊于此处而去。我在此已吊三日三夜,更没一个人来行走。幸亏得遇师父,若肯救我一命回家,就典身卖命,也酬谢师恩。”

三藏闻言,认了真实,就教八戒解放绳索,救了他下来。那红孩儿对唐僧马下,泪汪汪只情磕头。

唐僧得以近处端详少年,只见其明眸皓齿,灿若桃花,心中更是一软,便脱下身上的僧袍给少年披上,道:“孩儿,你上马来,我带你去。”红孩儿俊目流盼处,已纵身坐入三藏怀中。唐僧只觉少年柔软结实的身体正贴在自己的胸前,不禁面色一红,挥缰策马前行。一行人遂径投西去。

且说这少年近看三藏,风神绰约,耀人心目,少年心下喜不自胜,止不住地回首对唐僧问东问西,媚眼儿抛个不停。

少年娇声问:“敢问长老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三藏答:“贫僧乃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少年又问:“那西天着实艰远,是什么佛经值得你这样粉琢般的人儿这般作践自己?”

三藏答:“孩儿说笑了,为了普度众生的宏愿,贫僧此身何足道焉。且一路得这几个徒儿围护,倒也总能逢凶化吉,亦是仰仗佛祖保佑。”

少年一笑,道:“长老呀,您这番冠冕堂皇的荒稽之语,想来说了不知多少遍,连自己都信了?”

唐僧未料少年如此童言无忌,一怔下无可应答。

今日见到这少年一派天真烂漫,素来严肃矜持的唐僧,亦藏不住嘴角笑意,又觉得少年言语貌似唐突,细思却令人暗自深省。二人柔声细语间谈天说地,愈发聊得投缘。而每当少年故意将话头转到风月上去,唐僧总是红晕上颊,一时语塞,那份羞赧神态,看在少年眼中,愈觉心痒。

红孩儿一向火热的脾气,早已忍不住情动,说话间,故意将身上僧袍抖落一半,借马儿颠簸之势,佯装跌坐不稳。唐僧伸手来扶时,少年回头对三藏粲然一笑,却将自己白葱尖也似的手指儿覆于三藏臂上,三藏只觉少年的指尖似乎有火苗般,不由得浑身燥热,呼吸急促,眼看不能自已。

可惜马后跟着三个徒儿,唐僧和红孩儿只是暗通款曲,不露声色。红孩儿心下暗恼,不禁悄悄运气,掌心发出三昧真火,灼烫身下的白龙马坐骑。

这白龙马乃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化身而成,生来水性,最怕火焰,经红孩儿灼烫下,一声长嘶,人立起来。这一立,却将背上的唐僧与少年摔将下地,沙僧与悟空见状忙上前搀扶。

八戒只见到马儿人立,却不知就里,竟上前抓过缰绳,要牵住马儿。可此刻,白龙马已被炽火迷了本性,见八戒来到身前,竟已不认得是自己的师弟。

白龙马身手好快,一对前蹄猛地扑倒八戒在一块大山石上,动起蛮来,八戒已杀猪般嘶嚎得昏天暗地。

悟空和沙僧立即赶了过来,一个猛拉缰绳,一个拽住马尾,势将马儿拉开。怎料这白龙马一旦发狂,竟是神力大长,悟空和沙僧一个拉断了缰绳、一个揪下一撮马尾毛,都摔在了地上。而白龙马也被三昧真火逼回了原形,现出了西海三太子的真身,昏厥过去。

八戒这才回过神来,抬起身,回头看了看身旁不省人事的龙太子。这一看不要紧,竟勾起了一段孽缘来。却原来这龙太子乃是个英俊人物,这一现真身,但见他乌睫剑眉,修鼻檀口,长挑身形,细腰乍背,端端美得眩人心目。

八戒正在端详龙太子之时,但听得悟空大叫一声“不好!” 却原来刚刚一阵混乱,那唐僧竟被红孩儿趁机一阵红云摄去了。这一下无踪无影,无处跟寻,急得悟空抓耳挠腮。

毕竟不知这一下唐僧吉凶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唐三藏情迷红孩儿 孙悟空怒闯火云洞

话说那红孩儿趁乱一阵红云摄走了唐三藏,可急坏了孙行者与沙僧等人。那悟空一怒之下,拧住八戒的大耳便骂:“都是你这蠢猪,害得我们为了救你,把师父教那放浪的小妖掳了去,这一去可还有什么活路吗!”八戒正在为抱在怀中的龙太子推宫顺气,听了行者之言,反唇道:“你这猴子,自己把师父照顾不到,反来怪罪我们,有这时节动怒,不如好生想个法子找到师父才是正理!”

沙僧也劝道:“是呀,大师兄,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师父为好。”正在此时,悟空忽大叫一声:“师父!”一跃飞了出去。八戒与沙僧随他的去向一望,只见远远一棵大树的树梢上挂着一块淡灰色的物事,正在风中摇荡,被悟空飞身一把抢过,抓了回来。

八戒与沙僧凑上前细看,却原来是一条灰布内裤。“这是师父的!”悟空兴奋地道。

“何以见得它就是师父的?”八戒与沙僧齐声问。

“当然是师父的!想俺老孙经常偷看师父宽衣沐浴,自然是......”悟空言及至此,忽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收住话头,“......不管怎样,师父是从这个方向被掳去的,我们快快跟上去!”

于是,八戒找沙僧借了件外衣为龙太子披上,又将太子背在背上,随悟空与沙僧急急架云追去。幸好一路上散落了不少唐僧的内衣、僧袍、草鞋等物事,几人跳过枯松涧,径来到一怪石崖前,果见有一座洞府,门前有一座石碣,上镌八个大字,乃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那壁厢一群妖艳小妖正在门前把守。

孙大圣厉声高叫道:“那小淫物们,趁早去报与洞主知道,教他送出我唐僧师父来,免你这一洞的性命!”那些小妖们慌忙各归洞里,关了两扇石门,到里边来报:“大王,出事了!”

却说那红孩儿将三藏得了手,一路之上便按耐不住,与唐僧吻得天昏地暗,一股旋风回到洞中。唐僧原本被这少年弄得个意乱情迷,忘却了本性,只觉得一阵飞沙走石,再睁眼时,身子已是站在一间宽大的石室之中。

三藏这一惊吓,回过了神来,再看身前站立的红孩儿,但见这美少年一件玄红的薄纱批在身上,一头乌溜溜的青丝故意披散下来,更衬得肌肤胜雪,唇红齿白。

红孩儿轻抬秀眉,一对俊目在唐僧的身上瞄了个够,微微一笑,道:“和尚哥哥,刚刚在马上你那些道貌岸然的狗屁道理,可听得我烦死了。都说你们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五戒中‘不妄语’一戒,我看你就犯得不轻呀。”

三藏方知这少年乃是妖怪,吓得是寒毛倒竖。“怎么?被我说中了吗?”红孩儿向唐僧走近了两步。

三藏大惊,匆忙后退,却不料身后乃是一池澄清碧绿的温泉,只听得“扑通”一声,三藏已落在了池水之中。

“咦?和尚哥哥,你想先洗个澡吗?也好,让小弟来为你搓背好了。”笑语嫣然间,红孩儿已解开红袍,任其滑落在地。那玉洁玲珑又结实有力的少年美体已袒露在唐僧眼前,本来惊魂落魄的三藏,这时被红孩儿的艳光笼住,竟呆呆望着,忘了害怕。红孩儿缓缓走下池水中,但见他: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散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三藏忘了躲避,迷糊糊已被红孩儿揽住了自己的腰。正要开口,红孩儿的玉指轻轻在他的唇上摇了两摇,示意不要说话。随后,红孩儿轻启朱唇,将嘴儿压在了三藏的唇上。三藏哪曾领略过这般曼妙,神魂颠倒之际,忽然想起了守贞的戒律,忙一把推开了红孩儿,默念起了佛经,以稳心神。

“和尚哥哥,现在想起来戒条了不成?”红孩儿仿似能看穿三藏心思,道,“出家人就要讲个‘真’字,少打诳语,问问你自己的心,别总假正经。”

三藏闭目只是不听,但红孩儿的字句却径自直入脑海,挥之不去。

红孩儿用食指点了点三藏的胸膛:“咱俩来打个赌,看你放下那些诳语后,真心到底有多大定力。”

三藏挣扎不开,嘴儿已经又被红孩儿吻上,这风流孽子的舌尖上也似乎有火苗一般,将一股火气直抵三藏口中,一时间天旋地转,三藏直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了。

须臾间,红孩儿抬起朱唇,温柔打量怀中之人。但见三藏如同身在云里雾中,面上早已失了素日的严肃神情,满面的冶靡模样,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和尚哥哥,可见你的身体是不打诳语的。”红孩儿笑道,“嘴上说的是一套,这身上却是另一套。”

话说这边厢三藏与红孩儿正纠缠不清,而火云洞外,行者等却已赶到。红孩儿忽听得室外小妖报声祸事,道:“有几个摸样怪异的和尚,在门前要什么唐僧师父哩。”

三藏听得此言,一惊之下,对红孩儿道:“是我那徒儿们在寻我呢,这可如何是好?”

红孩儿正在得手的时节,只道:“管他们做甚,待我们快活完再说不迟!”

那边洞外,行者边等回应边抓耳挠腮,心中只是为师父担心。但听得八戒在身后忽大喝了一声采,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龙太子已经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八戒怀中,大为奇怪。抚着额头问道:“师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八戒含情脉脉地觑了龙太子一眼,嗔道:“呸,亏你问得出,人家...人家都已经是你的人了......”龙太子一愣,不明白八戒说的是什么,原来他这一番迷失本性,醒来后便全部忘光了。

龙太子转头问沙僧道:“沙师弟,你说说看,究竟怎么了,师父呢?”沙僧面色一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正在这夹缠不清的当儿,悟空却心急火燎地叫道:“算了,这等琐事以后再说,我看这么久不见妖精们开门,必是有什么古怪,我们还是杀进去罢了!”这一来,四个徒弟各持兵仞,悟空当先一脚踹飞了尺许厚的洞门,大家闯了进去。

进得洞内,自有一群小妖儿上前招架,但哪禁得起悟空的三拳两腿,纷纷败下阵去。悟空杀得最为迅速,一眨眼已来得洞府深处,只见一扇火红色的大铁门前守护的小妖数目最多,知道师父必在铁门后,遂抡圆了金箍棒一通狂舞,小妖们立时不敌,全被打倒。这悟空不怠慢,乘胜使金箍棒一棒便打碎了大铁门,冲了进去。

进得铁门来,眼前的景象却把行者惊呆了。

但见得那唐僧与红孩儿,一对玉人缠绵在一处,皆已忘乎所以。那唐僧更是大大变了模样,一张俊秀的面庞此时加上了几番狰狞,反而显得英武非常,让悟空不禁惊为天人。

想这悟空平日里对三藏的暗恋,连八戒和沙僧都是知道些风声的,偏偏三藏对悟空除了师徒之情外,从未透露过半点旁的关心。可怜悟空这火暴性子和通天本领,却天天在唐僧的手下受气,个中酸楚,真可说是天下第一痴心之人了。不想这回竟被行者亲眼撞到三藏与旁人依偎,这猴儿的一颗心直如万把刀割一般,一双火眼金睛目中已是泪如泉涌。

毕竟不知这唐僧师徒与红孩儿的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赤火熊熊唐和尚弃徒 流水潺潺师兄弟忘情

话说那孙行者当先闯进火云洞后宫,正将红孩儿与唐僧的亲热场面看了个满眼,一时间心内如打翻了五味瓶般,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盛怒之下,大喝一声:“妖怪看打!”挥起手中的金箍棒,照着那红孩儿便劈将过去。

三藏与红孩儿忽听得身后一声喊,这唐僧一回神,已起身站立,挡在了红孩儿的身前,呼道:“悟空莫伤他性命!”

悟空见唐僧挡在了红孩儿前,慌忙收住金箍棒。刚好此时,沙僧与龙太子已赶至宫内,一进来也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三藏见是另两个徒儿,忙整衣遮体,面色亦板了起来,回复到素日的威严,对沙僧与龙太子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快将这猴头给我架出洞外去,待我整理好衣冠自会出去与尔等会合。”

沙僧与龙太子对视了一眼,不敢多问,低眉垂眼地上前拉住行者。那悟空兀自回不过神来,被两个师弟拉着,竟毫不反抗地随他们去了。

再说那火云洞内,唐僧待一干徒弟们离去后,转过身望着红孩儿,但见这美童儿一派镇定,一双俊目正似嗔非嗔地盯着自己。唐僧面上一热,忙躲开红孩儿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尚不知这位兄弟的名号?”

红孩儿坐起身,拢了拢头发,道:“我只有个乳名,唤做红孩儿。”

“红孩儿,刚刚真是罪过,想我多少年的修行,竟然失足在了这色戒上。”红孩儿凑上前来,重又轻轻搂住了三藏,柔声道:“既然如此,便索性还了俗,与我长相厮守,可好?”

唐僧闻听此言,心头一紧,抬眼恰遇上红孩儿晶莹深似秋潭的一对眸子,这一看,却被红孩儿的眸子含住了一般,再躲避不开。

与红孩儿款款对望片刻,三藏忽轻叹了一口气,道:“想我自小被送入佛门,耳濡目染全是佛学,每日里颂经礼佛,早早便绝了七情六欲。这二十多寒暑过来,从未动摇过求佛之信念,怎料今日竟大破了淫戒,且心内全无半点悔意,反而隐隐然欢喜无限,真不知是何道理。”

红孩儿道:“和尚哥哥,你可曾享受过红尘间的半点快活没有?怎就知那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是正途?依我看,全是扯谎!”

三藏愣了片刻,道:“如此说来,我空自活了二十几载,都是在自己骗自己么?”

红孩儿嫣然笑道:“那是当然,我第一眼见你时便知,你那副德高望重的道学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只有这般时候才是你的真心。”红孩儿边说边抚摩三藏的脸颊,在三藏光亮的脑门上轻吻了一记。

三藏望着红孩儿一双澄清美目,动情道:“不错,想我多年来一直苦苦伪装,小心翼翼,不容得自己有半点错处,实是疲累得很。”

红孩儿抓住三藏双手,道:“和尚哥哥,且忘记什么成佛之事,我这里的日子逍遥自在,留下来与我做个长久兄弟,岂不更好?”

三藏被红孩儿的美色耀得眩晕,一时间失了主张,只觉身外万物都不及这一瞬之旖旎了。

红孩儿察言观色,宽慰道:“我知道哥哥你不晓得如何去跟你那几个徒弟们说明,此事包在小弟身上,待我出去好言打发掉他们便是,哥哥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三藏还待开口,被红孩儿又一个热吻封住了嘴。随后,红孩儿将唐僧安置在后宫的香萝帐里,转身出了宫外。见一干小妖们已纷纷爬起身来,歪歪斜斜地严阵待命,便调派了几个小妖好好看住唐僧,自己带领其余的小妖儿们径往火云洞外而去。

这火云洞外,悟空回过神后,正大嚷着要再进洞去救师父。忽地洞中一阵风起,红云喷薄处,那红孩儿已披挂整齐,率一众小妖们立于洞门之外。红孩儿披上战袍后,模样更是出众,手中举着火尖枪,一头乌发用红绫儿挽作火云髻,身裹赤红滚金的贴身软甲,真是英气逼人,艳光四射。  

红孩儿斜眼打量了一番悟空等人,高声道:“刚刚闯我洞府,欺我小厮的可就是你们?”

那悟空见得红孩儿,心中妒火大升,怒喝道:“正是我等,你这贱人要待怎地?”

红孩儿嗤地一笑,道:“你这只猴子我认得,你就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七叔呀。我父亲牛魔王你可认得?为了你,他早已与我母亲分居,好不凄凉,却不知他看上了你这泼猴的甚么地方。”

悟空一愣,道:“牛大哥?你真是他的孩儿?大哥他现在可还好么?”

红孩儿冷冷一笑,道:“不提这些也罢,今日看在他老人家和你师父的面子上,且放过你一马。我出来乃是为了传你师父的一句话,他如今已改了主意,要留在火云洞与我厮守,叫你们从今后不要挂念,你们的师徒情分就此了断!”

这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个悟空惊得愣在当地,半晌后方道:“休得胡说,师父他一心向佛,定是你瞎编造的,师父他在哪里,快快给我交出来!”

红孩儿道:“信不信由你,话已带到,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便要回府。

悟空哪里肯放他走,一声“呔!看棒!”已是身在半空之中。

红孩儿秀眉一蹙,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不给你情面!”说话间,两人已战到了一处,但见:

一个横举金箍棒,一个直挺火尖枪。吐雾遮三界,喷云照四方。一天杀气凶声吼,日月星辰不见光。

红孩儿与孙大圣战经二十合,不分胜败。下面的八戒沙僧小白龙也已与一干小妖们斗在了一处,两方此次却杀得个势均力敌。红孩儿见悟空如此不好对付,不愿恋战,遂挺过一枪将悟空搪开,身子一转,掀起贴身软甲,露出白生生的后身来。悟空一呆,手中的棒儿竟停在了空中。

那红孩儿一只手捏着拳头,往那后腰上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忽地喷出火来。悟空躲闪不及,一身衣服毛发竟被火儿燎了起来。红孩儿连喷了几下,这火乃是三昧真火,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谶天炽地。八戒最是怕火,一见势头不妙,早跳进枯松涧,不知了去向。

悟空被他烟火飞腾,看不见洞门前路径,抽身跳出火去。沙僧与白龙见悟空跳出,也便紧跟着逃了出去。红孩儿见自己得胜,转身率小妖们回了洞中,紧闭上了石门。

那悟空一身烟火,炮燥难禁,径投于涧水内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登时不省人事。正在此时,沙僧忽泅水赶到,将悟空拖到了对面岸上一丛树林之内。

可怜这大圣被三昧真火烧得衣服皆成灰烬,一身的金毛也是多半焦枯。沙僧望着大师兄的健美体魄,不禁看得痴了。却原来这沙僧虽平日里少言寡语,竟早已对大师兄情根深种,只是一直深藏心中,从未表示出过一二。

沙僧看到这里,一颗心快要跳将出来,伸手抚摩着眼前这张令自己魂萦梦绕的面容,再也按捺不住,轻轻在悟空的脸上亲吻下去。

悟空昏昏然中只觉周身燥热,无法排解,忽然脸上凉丝丝的,不禁喃喃呓语道:“啊......凉快,凉快......”

沙僧一惊,只觉悟空脸上火热,一摸全身也是烫如赤炭,想是急火排遣不出。沙僧忙运气丹田,以手扳开悟空嘴巴,伸舌搅动,将自己的气息呼入悟空体内。悟空的体内本是万火焚心般的燥痛,这沙僧在流沙河住过数年,体质微寒,一股凉气顺着悟空的口腔直通全身,竟减了些体内燥热。

却原来这漫天的三昧火气,竟有迷心催情的作用,令得沙僧情难自禁。怎知那小白龙三太子,与其它师兄弟在烟火中失散,顺着涧水而下,寻声觅来,正见得岸边那沙僧低首拥着悟空。小白龙不敢声张,悄悄藏身在不远的灌木之后,细细观瞧。

但见那沙僧聚精敛神,在悟空口中吞吐运气,远看仿佛深情热吻一般,直看得小白龙心跳加速,险些呼出声来。正在惊呼之时,忽地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捂在了小白龙的嘴前。小白龙心头又是一惊,回首看时,却是八戒。原来这八戒也寻着那声音觅到此处,只是比小白龙略晚了一刻。

小白龙拨开了八戒的手,正欲发作,却被八戒在耳边悄声问道:“你的心事我早已猜到,看那边沙僧师弟正在冒犯大师兄,你是不是也钟情于大师兄呀?”

“呸!休得胡说。”小白龙嗔道,“我,我实是喜欢沙师兄的......”

八戒叹了口气道:“为甚么便无人爱我老猪呢?”

小白龙一时无语,低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八戒的扇风大耳,算是彼此安慰。

另一边,沙僧将体内寒水真力吐出运行于悟空口中,带出火气后再吞入丹田化解。一盏茶的功夫,悟空的手脚不再辗转挣扎,体内的火毒被解了大半,迷蒙中渐渐恢复知觉。

不知那悟空醒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断孽缘大慈大悲 参情关永彻永悟

话说悟空经沙僧运气排出火毒,出了一身热汗,已复知觉,沙僧忙收起真气,抱起悟空走入涧水之中洗拭。那悟空被冷水一激,气透三关,叫了一声:“师父啊!” 已是醒转过来。

沙僧道:“哥啊,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且苏醒,我在这里哩。”行者睁开眼道:“沙师弟在这里?老孙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也!”

沙僧搀着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为行者披上件自己的罩衫,自己也穿好了僧衣。那悟空愣愣坐定,止不住泪滴腮边,又叫:师父啊……

沙僧见悟空如此悲伤,心中大是不忍,沉思了片刻道:“哥哥,且休烦恼,当初菩萨吩咐,着我等保护唐僧,他曾许我们,叫天天应,叫地地应。不如我们去请兵助力,搭救师父耶?”

行者听了沙僧之言,止泪道:“若要拿此妖魔,须是去请观音菩萨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筋斗云,怎生请得?”

正说话间,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行者回头一看,却是八戒,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见了菩萨切记要规矩虔诚。”八戒闻言,即便驾了云雾,向南而去。

八戒去后,小白龙也上前同沙僧照料大师兄。沙僧见八戒与小白龙忽从身后灌木丛中走出,心内一阵不安,小白龙趁悟空不注意时对沙僧使了个眼色,沙僧会意,安慰了悟空,随小白龙来到了一处无人所在。

沙僧心中正疑惑不安,抬头却与小白龙一双含星俊目对在了一处。小白龙轻扬两道浓密的剑眉,柔声道:“沙弟,我一心一意只敬你一个,难道我就半点不及大师兄么?”

沙僧原本并未见过小白龙的人形,又因眼光总不离悟空身上半寸,故此刻乃是第一遭仔细端详小白龙的俊逸面庞,但见眼前人英气逼人,绝色出尘,比之悟空自是美貌十分。此时松林间的三昧真火之气尚未消散,沙僧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小白龙抱住沙僧的坚实双臂,道:“白龙我难得此刻能与沙弟表白心迹,纵刀山油锅亦在所不惜了。”

沙僧心头一热,暗想这些年来何曾有人如此爱慕过自己,更何况是这般的英俊人物。一抬手将眼前人紧揽入怀中,在小白龙的朱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小白龙骤然间美梦成真,欣喜之情难以自禁,亦大力回吻迎上。

这师兄弟二人正在温柔旖旎间,忽见空中一道瑞光飞来,小白龙道:“沙弟,是八戒将观音菩萨请来了,我们快快随大师兄前去接架!”沙僧与小白龙急向枯松涧奔回。

却说那红孩儿回了洞中,对唐僧欢喜道:“哥哥,你的徒儿们已被我打发走了,这般我们可放心快活了。”唐僧正独自静坐苦思,见红孩儿回来,叹了口气,道:“贤弟呀,为兄我现下好生害怕。”红孩儿见三藏眉头紧蹙,神情萧索,忙上前将三藏抱于怀中,道:“哥哥怕谁,说来我替你去打不平!”

三藏摇摇头,偎在红孩儿的胸前,道:“刚刚我思来想去,既然我生来至此都是活在谎言之中,那般除去谎言之外,我又究竟是谁? ”三藏说着说着,已然涕泪潸然,“面对未来我好生害怕。”

红孩儿忙道:“痴哥哥,你总是这般爱转牛角尖的死脑筋!你就是你的本心呀,那些道貌岸然的外表只是旁人给你披上的戏服,最是虚伪的假象。”

三藏止住了泪,道:“可是脱去了那些虚伪,我忽然觉得赤身露体,好不惶恐。”

红孩儿抱紧了三藏,道:“好哥哥,想那婴儿初落地时,不也是赤条条而来,这才是天真本貌。从今开始,你就是重生一般,你我均是只用真心,抛去所有虚假。你说如何?”

三藏点了点头,轻声喃道:“贤弟,为何我在你身边会这般欢喜,我心只愿与弟长此相伴。”

三藏话音未落,嘴儿已被红孩儿的樱唇压住,一时间二人吻得个天昏地暗。

二人相拥在一处,柔情蜜意,春色无限。正于此时,忽听得门外小妖急入里报:“孙行者又在门首叫哩!”

红孩儿起身道:“怎生这般难缠,待我再去与他会上一会!”三藏拦在红孩儿身前道:“且让我随贤弟一同出去与他们说个清楚,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么。”红孩儿笑道:“也好,你那个大徒儿好生分辩不清,想来只有你的话他方肯听。”

于是二人整理好衣衫,携手出得洞门外来。

岂料那火云洞外已是另一番景象,但见得,黑雾涨天全水气,沧波影日幌寒光。整个山头已被圣水漫过,那空中祥云缭绕,五光十色,化做落伽仙景界,真如南海一般般。

秀蒲挺出昙花嫩,香草舒开贝叶鲜。紫竹几竿鹦鹉歇,青松数簇鹧鸪喧。万迭波涛连四野,只闻风吼水漫天。

光影处莲花宝座中端坐着的正是八戒从南海普陀山潮音洞请来的观世音菩萨。

三藏见此景象,一时间呆了,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向菩萨倒身下拜。

红孩儿却毫无畏惧之心,睁圆眼,对菩萨道:“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菩萨不答应。红孩儿拈转兵器喝道:“咄!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菩萨也不答应。

妖精望菩萨劈心刺一枪来,那菩萨化道金光,径走上九霄空内。红孩儿呵呵冷笑道:“泼猴头,战我不过,又去请个什么脓包菩萨来,却被我一枪,搠得无形无影去了,又把个宝莲台儿丢了,且等我上去坐坐。”

好个红孩儿,不知天高地厚,他也学菩萨,盘手盘脚的,坐在莲台当中。只听观音菩萨将杨柳枝往下指定,叫一声:“退!”再看那莲台花彩俱无,祥光尽散,原来红孩儿坐在刀尖之上。

那刀儿正刺在红孩儿娇嫩嫩的股间,刀尖穿肉,血流成汪。好红孩儿,你看他咬着牙,忍着痛,且丢了兵器,用手将刀乱拔。悟空在一边看着,对观音道:“菩萨啊,那怪物不怕痛,还拔刀哩。”菩萨见了,又把杨柳枝垂下,念声“甗”字咒语,那天罡刀都变做倒须钩儿,狼牙一般,莫能褪得。那妖精却才慌了,扳着刀尖,痛声苦告道:“菩萨,弟子我有眼无珠,不识您广大法力。千乞垂慈,饶我性命!”

菩萨闻言,对洞门外的唐僧道:“金蝉子,你可有甚么话说?”

三藏见红孩儿身受酷刑,心疼得泪如雨下,道:“只求菩萨开恩放了红孩儿,此番罪孽均系我一人过错,与他并无干系!”

菩萨面露微笑,道:“金蝉子,这也是你情根未净,该有此劫。我且问你,你对这妖童是否动了真情?”

三藏满面泪痕,昂首道:“菩萨明鉴,我与红孩儿两人之心天地可表,只求菩萨成全我们。”

菩萨听后冷冷一笑,道:“金蝉子,我再问你,无有何以得空,无因何以得果?”

三藏心中一懔,道:“这些佛理我何尝不懂,现下我身体已无复纯清,那纵情狂乱之事均已做过,试问心内情种如何谴派?”

菩萨道:“不错,你现下情关已破,我却问你:情关若未破,何以能参透?”

三藏愣在当地,恍惚间似有所得,口中反复念颂着这“情关若未破,何以能参透?”两句话,猛然间只觉心如明镜,整个人竟痴了。

菩萨点头微笑,与悟空低下金光,到了红孩儿面前,问道:“你可受吾戒行么?”红孩儿远远对唐僧高呼了几声,不得回应,点头滴泪道:“想不到这和尚如此薄情,我此身还有甚么留恋,要杀要剐,由你便是。”

菩萨端详着红孩儿道:“果然有几分姿色,难怪连金蝉子也被你勾引破了戒,我见你慧根灵巧,且饶你性命,与你摩顶受戒,收你入法门。称你做善财童子,如何?”那妖点头只顾垂泪,并不多言。菩萨却用手一指,叫声:“退!”撞的一声,天罡刀都脱落尘埃,那童子身躯不损。

红孩儿野性不定,见那腿疼处不疼,股破处不破,抹了一把泪,绰起兵器,望菩萨道:“今日你拆散我与和尚哥哥的好因缘,我拼死也不服,看枪!”望菩萨劈脸刺来。菩萨不动声色,又于袖中取出一个金箍儿来,迎风一幌,叫声:“变!”即变作五个箍儿,望童子身上抛了去,喝声:“着!”一个套在他头顶上,两个套在他左右手上,两个套在他左右脚上。菩萨捻着诀,默默的念了几遍咒,那红孩儿直痛得搓耳揉腮,攒蹄打滚。

那菩萨念了几遍,却才住口,那红孩儿就不疼了。起身看处,颈项里与手足上都是金箍,勒得疼痛,便就除那箍儿时,莫想褪得动分毫,这宝贝已此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菩萨将杨柳枝儿,蘸了一点甘露洒将去,叫声:“合!”只见红孩儿丢了枪,一双手合掌当胸,再也不能开放。

红孩儿心内气苦,泪如泉涌,随菩萨同来的木吒、哪吒两兄弟见他可怜,上前为他拭泪劝解,红孩儿一抬头,与木吒、哪吒目光交投处,三人均是青春美貌,不由各自都心内一动。红孩儿开不得手,拿不得枪,暗想那唐僧一经变心,如覆水难收,没奈何,听从木吒、哪吒的规劝,纳头对菩萨下拜。

菩萨念动真言,把净瓶倒,将那漫山海水,依然收去,更无半点存留。对行者道:“悟空,这妖精已是降了。你如今早去扶起你师父,继续西去吧!”行者闻言,欢喜叩别。

菩萨又转身对八戒、沙僧正色道:“你们师兄弟间今后亦要好好收敛,一心护送你们师父才是正理!”言语间将杨柳枝儿冲小白龙一指,小白龙又变回了白龙马身。菩萨面色回复,携身边童子们驾云离去。

那红孩儿临去前,回首重望了三藏一眼,三藏只是木然被悟空扶起,神情呆滞,并未抬眼。红孩儿含着泪摇了摇头,随菩萨去了。

师徒们均自无话,默然攀鞍上马,找大路,笃志投西。


- 西游狂记之 热恋红孩儿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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